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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沒有想過我們需要安胎,真的,我沒想過。

以前總認為安胎是身體虛弱的人才會發生的情況,我和老婆平日注意飲食、正常作息及規律運動,應該可以撐到足月中的足月才去生產,然而錯愕總是發生在天真之外,有天老婆說她肚子有點痛,子宮一陣一陣地收縮,去附近診所看了醫生吃了藥,幾天了宮縮仍然壓不住,於是轉往馬偕掛診,醫生當場下令:「立刻住院!」,我們連回家收拾幾件衣物的時間都沒有,就被安排住進了「產房」。

沒有錯,是「產房」。

產房理論上是快要分娩的產婦暫待的地方,但部分宮縮嚴重的孕婦,也會被安置在有24小時儀器監控的產房,護士在老婆肚子上綁上監測器後,開始了我們為期一個月的安胎人生。

我們是在第32周住進去的。

醫生與護士都鄭重警告絕對不能下床,除了身上綁著監測器的緣故,下床走動也可能會引發劇烈的宮縮,所以吃喝拉撒都得在床上,由旁人輔助生活作息,就是俗稱的「完全臥床」。產房又窄又小,兩個人要錯身都顯得為難,我們的位置沒有窗戶也看不見外面,困在這樣窄小的空間容易讓人精神崩潰,如果是我連兩天都待不住,但老婆堅強地忍耐著,沒說過什麼怨言。

上網查了一下會發生宮縮的原因,大概有三個:(1)碰撞; (2)跌倒(3)沒有原因

恩,我們就是第三個:「沒有原因」,醫生也說不出我們為什麼會宮縮,最終只能歸咎於體質與運氣。唉,「不幸」有時就是會莫名其妙地到來,不管你平時做了多少好事。

產房只有兩個床位,而旁邊床位的孕婦來來去去,有的是來待產沒多久就去生了,有的是來緊急安胎的,沒幾天穩定後就送去一般病房了,我們每天都在期待,醫生巡房時會告訴我們可以轉一般病房的好消息,但每次希望都落空。旁邊床位有時空著,醫生會開玩笑地安慰我們說:「今天住單人病房喔,比一般病房安靜多了!」

老婆手上打了抑制宮縮的點滴,每三天就得拔針重打,有時右手有時左手,以致雙手到後來都千瘡百孔,看了好教人心疼,我多想這些針頭是扎在我手上,或許能使我的心裡好過一點。

宮縮藥可以抑制宮縮的頻率,以免太過強烈的宮縮導致早產,醫生說宮縮的頻率緩和了就可以降低劑量,劑量低於一定程度就回家休養,所以我都會在內心祈禱,等下護士進來就會幫我們調低,但世事常常與願相違,不僅沒有調低還調高了起來,因為宮縮頻率一直沒能降下來,只好調高劑量來壓。

圖:本來才打20的劑量,後來調高到4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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使用宮縮藥會有很多副作用,如噁心、嘔吐、無力、呼吸急促與心悸,但老婆說生理上最大的痛苦不是那些副作用,而是想大便卻大不出來,由於長天期臥床沒有走動,腸子蠕動緩慢讓排便不順,便祕想大號就得肚子用力,但這又會加重宮縮的機率,所以醫生只好開軟便劑,如此窘況不斷惡性循環,整日都讓老婆渾身不舒服。

除了身體的不舒適,安胎最大的煎熬就是心裡的擔憂,擔憂寶寶太早出來,會造成身體的不健康,擔憂我們沒能好好地保護他,造成他身體上的缺憾,而許多的擔憂混合在一起,就會匯集成悲傷的河流。

有天我看見老婆默默地在流淚,想說是不是因為身體的疼痛,結果她咬著下嘴唇不發一語,別過頭去哭得更加厲害。

「怎麼了?哪裡不舒服可以跟我說。」我輕聲問著。

「沒有…沒事。」

我不死心繼續追問著,最後老婆說出了她心中的憂慮。

「寶寶…寶寶不會有事吧?」

「不…不會的,只要我們繼續堅持,寶寶就能健康出生的。」

這句話不僅是在安慰老婆,同時也在安慰我自己,看見老婆哭泣的眼淚,突然有股酸楚爬上我的鼻樑,我偷偷拭去忍不住的淚水,不想增添老婆的憂心。

牆上有個週期紀錄版,我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,就是去調整版上的日期。

「我們又前進一天囉,寶寶又多健康一點了。」我說。

此時老婆會露出微笑,讓我的心靈也得到一些慰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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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每天從醫院騎車去上班,白天就由岳母交替我照應,下班後先回家洗澡拿東西,再到岳母家打飯,去醫院跟老婆一起吃晚餐,聊聊今天發生的事情,這個時間是我們一天最甜蜜的時光,彷彿所有的憂愁都可以暫時被遺忘。吃完休息一下就服侍老婆擦澡、盥洗、泡腳、如廁、按摩,等所有的流程忙完,一下子就來到了11點,我們準備上床睡覺。

從早到晚馬不停蹄地忙碌,我像顆旋轉不止的陀螺,但那時候我並不覺得有什麼辛苦,因為老婆遠遠比我辛苦多了。

「睡一覺起來,寶寶又多健康一天喔!」

我總是用這句話當成晚安語,老婆才能安心地進入夢鄉。

由於憋尿會引起宮縮,所以一有尿意就得趕快排掉,老婆會在半夜用腳踢我起床,然後我帶著睡意拿尿盆給她解尿,我從沒這樣服侍過一個人,但這樣服侍老婆感覺是天經地義且十分自然的事情,我做得駕輕就熟也樂意甘願,因為我想多付出一點,給辛苦的母子倆多一點協助。

事後老婆回想起來,說那段日子我幫她把屎把尿是最令她感動的部分。

在醫院一個月的時間我覺得好像過了一年,脫離了我原本習以為常的生活,時空的錯置感讓我以為自己本來就住在醫院裡面。

週六早晨我出去買早餐,看見大廳滿滿的看病人潮,想說今天不是周末嗎,怎麼比平日還要熱鬧?假日不像假日的星期六,我感覺自己仍在上班,只是換了一個身分,服務著不同對象而已。週日的馬偕沒有看診,於是整間醫院幽蕩的像座空城,周邊皆是依醫院人潮為生的店家,因而隨之休息,想要買個飯變得相當困難,得騎車好一段路才能找得到食物果腹。

我站在十字路口看著稀疏的車輛來往,沒想到台北市也會有這般荒涼的景象,跟前一天人聲鼎沸的模樣宛如兩個平行世界,我想像在另一個世界裡我們生了一個白胖小子,活蹦亂跳地還很愛調皮搗蛋,餵飯時都讓他媽媽追趕在後面大呼小叫,不知怎麼的,我忽然覺得這是人生中最幸福的畫面,然後我想起老婆還在等我的午餐,於是我趕緊回去病房。

這段時間過得很苦悶,但我臉上總是帶著笑,因為我知道老婆看見我笑,心裡的不安就能減少一點。

日子一天天地過去,我們懸在高空的心也慢慢落到了地面,終於轉到專屬安胎的一般病房,住了幾天就迎來第37周的足月,醫生總算鬆口讓我們出院。

「回家等,要生了就來生吧!」醫生說。

拔掉針管的那刻我內心異常地激動,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,然後我過去抱了老婆一下,想表示我誠摯的感謝。

「謝謝你的忍耐與堅強,真的謝謝。」

「沒有啦,也謝謝你這樣照顧我。」

我們深情相擁的樣子像是在演某齣偶像劇,不過我覺得我們的情感比那些劇情還要真實多了。

回家才兩天羊水就破了,拖著早就準備好的待產行李箱,我們又回到產房報到,而且很巧的是同一個床位,當護士向我們介紹周遭環境時,我和老婆相視笑了一下,因為我們很想對她說:「沒關係,這裡我們很熟。」

熬了十幾個小時,終於把兒子順利生下,我跟進產房裡幫老婆加油,近距離感受分娩的過程。生產就是一場生命的拉扯,看見兒子濕淋淋地從羊水裡出來,我心中的感動小宇宙也隨著爆發,當護士抱給我皺巴巴的兒子時,心裡一時百感交集,原來當父親的感覺是這樣呀,突然有好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,但此刻我最想要跟兒子說的話是:「以後你最好給我好好孝順你媽媽!」。

我想感謝醫生、護士對我們的照顧,在此不得不誇獎一下馬偕的優良服務,專屬安胎的病房隔絕其他種類的孕婦也讓人平靜不少,也謝謝岳母狂煮牛肉與魚湯給我老婆和兒子補,還要謝謝所有幫助過我們的人,而想感謝的人太多,我就總歸感謝老天爺的恩惠。

寫這篇文一方面是為了要還願,因為我發願如果兒子能足月出生就會寫篇心得,另一方面是想鼓勵正在安胎的爸媽們,只要現在多辛苦一點,未來就會多幸福一點。

如果看這篇的是「安胎爸爸」,就請你像個男人擔起責任照顧妻兒,別婆婆媽媽地一直抱怨,能多做的就不要逃避,靜靜聽老婆的焦慮並溫言安慰,不然就學我帶著笑容,會讓老婆心裡輕鬆一點,安胎的第一要務就是要讓媽媽心情愉快,而這本來就是你的義務。

如果看這篇的是「安胎媽媽」,經醫師判斷須在家休養或是住院安胎的,法律規定可以請「安胎假」,附上診斷證明文件,30天內會有半薪,就請用力給它請下去安心休養,沒有什麼工作比你的小孩更重要。為了小孩的健康也請繼續忍耐,寶寶多待在肚子一天,就少待保溫箱一天,痛苦是一時的,照顧不健康的小孩才是真正痛苦的事,忍過了你會覺得這一切都值得,以後想起這段會雲淡風輕的,加油再加油!

如今我兒子慢慢地長大,看著他純潔的笑容,我覺得是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,雖然中間還發生一堆狗屁倒扎的事情,不過這又是另外的故事了。

不管別人怎麼說,在我心目中,我兒子可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小孩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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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安胎並不可怕,熬過了就海闊天空!

#家人的支持很重要,請當神隊友!

#祝大家都能平安!

#分享給你那個正在安胎的朋友!

By 待雨晴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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