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樣的樓梯間,一樣的兩個人,然而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心情。
「妳為什麼要這麼做?」我看著窗外,想要把這件事處理的雲淡風輕。
「傑森哥,你在說什麼呀?我怎麼都聽不懂。」
苓雅顯得有點驚慌,不過又馬上恢復鎮定。
「好吧,我再說的明白一點,是不是妳,動了我的電腦?」我閉著眼睛,說出這句沉重的話語。
「不…不是,怎麼會呢?我怎麼會做這種事?那不是我。」苓雅一副要哭的樣子。
「可是有人看到那天進到我的房間裡。」
「恩…我那天可能真的有去找你吧,不過我不會去動你的電腦的呀。」
「妳敢發誓,這件事真的不是妳做的?」
「我…我敢呀,我發誓呀,我這件事不是我做的!」
「好吧,我也相信不會是妳,因為妳這麼善良,是不可能會害我的。」
「對,對呀。」苓雅像鬆了一口氣。
「恩,妳那麼喜歡我,怎麼可能會這樣做呀,哈哈。」
「傑森哥你肯相信我就好了,呵呵。」苓雅終於破啼為笑。
「而且妳要是真的要害我的話,怎麼交易金額會敲那麼少,應該會敲好幾千萬才對。」
「對呀,不過你的額度只有5百萬,也沒辦法敲那麼多。」
我又閉上眼睛,慢慢地吐出一口氣。
「我沒有說過我下單的額度有5百萬。」
苓雅頓時看起來相當慌張,眼睛不安地轉動著。
「恩恩,因為我看過交易紀錄報表,那個偷用你電腦的人敲了500萬嘛!」
「這樣呀,反正我一定會找出兇手是誰的,我要告得讓他不得翻身。」
「怎麼找?」
「我偷偷跟你說,我打算要把鍵盤上的指紋拿去辨識了。」我故作神秘地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人。
「指…指紋辨識?」
「恩,我想兇手在匆忙之間,一定忘了把鍵盤上的指紋給擦掉,我決定報警處理。」
「報警?」
「我絕對要給做壞事的人一點教訓,讓他得到該有的懲罰。」
「這樣…很好呀,做錯事的人就是要被懲罰。」
「我明天一早就去報案,順便把我的鍵盤帶去。」
「明天呀…」
「苓雅,還是謝謝妳,如果妳有得知什麼消息,再跟我說。」
「好好,我會的。」
我盯著時間順著秒針而奔走,在心裡一直祈禱事情完全就不會是我想像的那樣,儘管社會上的壞人充斥到殺不甚殺,但是也有很多好人還是能支撐著這個世界的正義。
如果我們對人性的質樸不能存有一點點的希望,那我們要抱持著什麼活下去?
我房間周圍的燈逐漸熄滅,表示同事們一個一個離開,只要再過不久,我就能知道答案,那也許就能解開我現在的窘境,也或者,是另一個窘境的開端。
「再等一下。」我喃喃自語。
等到只剩我房間這盞燈的時候,我站起身來,將開關關上,然後我假裝出了公司大門,實際上我又從另一邊溜進來,躲在隔壁的房間裡,靜靜地等候,獵物的上鉤。
等待的時間就像臨刑之前的折磨,我多想要否決掉自己的錯誤假設,然後給自己一巴掌,責罵自己為什麼懷疑原有的善良。
接下來我聽到我自己的VIP室裡傳出聲響,儘管燈沒有被打開,我也知道有人進去了,一隻我等待已久的請君入甕之鱉。
我悄悄地起身,輕步地走到我的房間門口,然後將牆壁上的電燈開關打開,天花板上閃爍的日光燈照亮了邪魔的行跡,然後我對人性的最後一點信任,徹底瓦解。
「苓雅,妳在做什麼?」
她好像被電到了一般,全身震動了一下,定住不動,眼神充滿恐懼地看著我。
「我…我只是…看你的鍵盤太髒了,所以…想幫你擦一擦。」
「妳什麼時候,這麼關心我的鍵盤?」我用冷冷地語氣說。
「我…」
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氣,以免我的情緒在詢問之前就不可抑制。
「而且妳別忙了,真正的鍵盤我藏起來了。」我轉成嚴厲的口氣。「我再問一次,是不是妳?」
「傑森哥,我…」
「苓雅,這是最後的坦白機會,妳現在不說,就只能去法官面前說了。」
「是…是我,可是我…我不知道…事情會這麼嚴重。」她低下頭,看著手上的一塊布。
「妳不知道?」我提高了音調,像是在審問犯人。
「真的,傑森哥,我一開始只是想小小處罰你一下,絕對沒有要害你離職的意思,我也不知道,會賠這麼多錢。」
「那妳為何要這麼做?」
「我…」
「說呀!」我大吼出來,她的身子彈了一下。
「都是傑森哥不好。」她的眼淚跟著掉了下來,我從前以為那是天使落入凡塵的珍珠,現在看來像是撒旦邪惡的口水。「明明就喜歡我了,為什麼還要跟別人亂來?」
「我喜歡妳?我跟別人亂來?」
「對呀,你說要跟我在一起的,然後…然後你還跟小嵐抱在一起。」
「我跟小嵐?」
「我都看見了,你們那天在天台上抱在一起,小嵐還一直哭,說她很愛你。」
我仔細地回想,她好像有這樣說沒錯。
「傑森哥,你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,錢我會想辦法還你。」
「妳得為自己犯下的錯,負點責任。」
「傑森哥,對不起…」
「妳如果會後悔的話,當初就不應該做這樣的事。」
當我說完正準備離開的時候,苓雅突然跪了下來。
「傑森哥,我不能…我不能被我爸爸知道我做了這種事,不然…他會打死我的。」
她抓著我的褲管,哭得淚眼婆娑,哭到眼淚跟鼻涕都混在一起,變得不像我原先所認識的那個甜美女孩。我不曉得做錯事的人用事後的淚水能否洗刷她所犯的罪,但要是她一開始就知道她會哭得這麼傷心欲絕,是不是就不做下這樣的事?
「那妳偷改我電腦的時候,有沒有想過有這樣的結果?」
「傑森哥,我只是一時氣憤…才動了你的電腦…我不能…我不能去警察局…」
妳的一時憤怒,不僅毀了我的工作,也毀了我的人生。如果我的人生終究是要被毀了,那還得有一個人跟著我一起陪葬才行。
「你放我過我好不好,我求求你…我求求你。」她低下頭,眼淚只是不停地掉。
我的心被撕成碎片後,被她的眼淚給濡濕,和成一灘爛泥。曾經愛你的那個人,因為某些事的發生,突然就不愛了,然後做出傷害你,讓你心碎的舉動來,那我們真能說,當初的愛,真的是愛嗎?
我問著自己。
接著我撥開苓雅的手,轉身離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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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春天,天氣在冷熱之間變換,而我的心也在悲傷與失望中交相輪替。苓雅總算是說話算話,把我賠掉的那筆錢匯到我的戶頭還給了我,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償還這筆負擔。遞出辭呈幾天後,我只帶了幾件衣服,把自己放逐到蘭嶼的島上,想要將我的人生重新做個整理,等我想好了,也許才能知道以後該怎麼繼續走下去。
夏天才是旺季,春季來這裡整個海邊都沒有人,我包了民宿的房間一個月,淡季很便宜,一整個月也才幾千塊而已,而且這邊的人對於金錢不那麼重視,他們覺得有賺就賺,沒賺也沒關係,不會汲汲於名利,讓人感覺很舒服。
我發現這邊的人很純樸,大部分是達悟族的原住民,樸實到像是陶淵明筆下所描述的桃花源一樣,生活簡單、自由,不懂得計較是何物。不比大城市裡的緊張、忙碌,台北每個人都在看時間,從這邊趕到那邊,再從那邊趕到這邊,每天趕來趕去的,不知道是在趕什麼意思的。
由於蘭嶼是個小海島,土壤很濕鹹,作物只種得出芋頭,所以島上的物資很缺乏,大部分的東西幾乎都是從台灣本島運來的,兩三天才有一次補給。電視與網路不是每家都有,甚至連手機訊號在我住的地方也收不到,我就乾脆也不開機了。他們的生活很單純,下午無聊就去海裡潛水抓魚,晚上就去森林裡探險抓小動物,或是去潮間帶撈螃蟹跟小蝦,睡覺的時候不開冷氣,就躺在天台上,直接享受大自然的滋潤,我把自己的心晾空在這裡,要徹底體會近乎原始的感覺。
這一個月的放逐之旅,我學著怎麼去潛水,怎麼跟在魚群旁邊游而不被牠們受到驚嚇,怎麼樣潛到淺海的底部去抓海膽,還有怎麼挖貝殼,怎麼製作曬魚乾,我學了很多以前不曾接觸到的事物,我以前從來不知道這些看似簡單的事情,隱含了很大的學問。
「大哥哥你在幹嘛?」
「沒有呀,就發呆。」
蘭嶼的海邊有很多居民自己建的小涼亭,用幾塊簡單的漂流木就搭建起來,有的歪歪斜斜的,不過卻很有野外純樸的風格,在發呆亭吹海風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,我現在明白,為什麼這邊的人步調這麼緩慢,生活這麼悠閒,都是被這個鹹鹹的海風給慣壞的。
「為什麼要發呆?」
「因為要放空。」
「為什麼要放空?」
「放空是為了要想通很多事,很多複雜的事。」
「喔。」
阿利是民宿老闆的兒子,才七歲,很喜歡問為什麼,那種追根究底的個性,很像我小時候。
「什麼是複雜的事?」
「就說是很複雜了嘛,所以說了你也不會懂。」
「恩,所以放空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?」
「對,很重要。」
「喔,那為什麼……」
「嘿,小鬼,你問題太多了喔。」
我們躺在涼亭裡,海風輕拂著我的身體,讓人懶洋洋的快要睡著,這時候我們都應該要好好地感受就好,不要有多餘的言語。
「大哥哥,我可不可以最後再問一個問題就好?」
「好,最後一個了喔。」
阿利想了又想,彷彿要把握最後一個問題的機會。
「大哥哥,那『放空』是什麼意思?」
「哈哈哈!」我不禁笑了出來。
我真的很懶得解釋,如果不斷地解釋下去,就會產生更多的問題。
「放空就是我們都不可以再說話了。」
「喔,那我知道了。」他好像想通了似的點點頭。
然後我閉上了眼睛,讓自己沉浸在海浪的聲音裡,直到夕陽下墜,天空變暗為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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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,我從天堂回歸到了人世,丟了飯碗、沒有存款,少了收入去支付貸款,我的積蓄一下子就花光了,我現在只能快點找到工作,不然就可能會陷入巨大的危機之中。但如今仍是歐債危機瀰漫的不安時期,每天電視都在報導希臘又怎樣,西班牙又怎樣,全球景氣好像也沒變得多好,我才知道外面的工作有夠難找的,開始後悔當初不要輕易的離職就好了。
新聞上充斥著無薪假與裁員的消息,聽著聽著人的心情就會跟著不好起來,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下絕望,所以我到最後一點都不想打開電視,以免得到憂鬱症。
有天我在台北的街頭走著,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,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還有沒有希望,就只是一直這樣走著,就走著。
我沒信教,也不是很相信鬼神之說,但我現在所能做的事,好像只有祈禱而已。
我踢到人行道上突起的地面,腳步一股踉蹌,我趕緊穩住,一抬眼,看到有一家公司在招人。
「房地產仲介公司,無經驗可,歡迎有熱誠的青年加入。」我念著落地窗上貼的傳單。
「找工作嗎?怎麼樣?有興趣嗎?」門口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。
「我…」我看著他,感到很徬徨。「可是我完全是門外漢。」
「沒關係呀,我教你。」
「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勝任這份工作。」
「如果你連試都不試的話,又怎麼知道自己會不會成功?」
「好,那我該準備什麼?」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工作,就讓自己試試看也好。
「人來就好。」他說。「明天八點,開始上班。」
然後我糊里糊塗地踏進房仲界,跟著「師父」開始東奔西跑。師父姓王,在房仲業已經快要二十個年頭,看過太多房地產的漲跌,也經歷過太多人世的悲哀。
「這種房子,真的會有人想買嗎?」
「每間房子都會有人需要,重點是,你怎麼去找到想要買的人。」
「就算是這種很像鬼屋的房子?」
「它只是缺乏照顧而已,其實本質還不錯。」
三十年的老公寓,潮濕陰暗,我自己都不想踏進這間看房子了,我又怎麼能帶的了客戶過來看,我看著牆壁上剝落的油漆,還有因濕氣而翹起的地板,想不出這間房子有什麼賣點。
「來吧!一起來。」師父的手上拿著油漆的刷子。
「做什麼?」
「我們不能改變房子的內涵,但是我們可以讓它賣相看起來好一點。」
於是我們將房子重新粉刷了一遍,兩個人坐在地板上氣喘吁吁。
「幹嘛不請油漆工人來擦就好?」
「ㄟ,小子,你以為我們有那麼多預算啊,而且自己弄這些,可以學到很多東西。」師父調著油漆的比例。「你要學的,還很多呢!」
「是是是。」
師父喜歡叫我「小子」,常常給我當頭棒喝,他教了我許多賣房子的技巧,包括房子怎麼重新包裝與整修,還有,對人心的掌控。
師父教我跟客戶說的第一段話絕對不要提到房子的事情,先聊聊天氣變化,再講講風花雪月,重要的是,一定要灌上一碗又一碗的迷湯,讓對方感到茫茫然,這樣什麼事情談起來就容易多了,而且這個原則,對男女都適用。
我努力的記,努力的學,但是好像一點用也沒。
三個月很快就過去了,我除了每天跟師父跑進跑出以外,最重要的「成交」卻一件也沒,我的底薪非常低,要是沒能靠著成交獎金,根本就無法過活。
努力不一定能成功,不過成功一定要靠努力,我堅信這個原則,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,貸款的壓力越來越重,不斷打擊著我的信心。
「或許我不適合做這個?」我坐在位子上問自己這個問題,想要在堅持與放棄之間選一個適合的方向。
然而命運就彷彿早就設計好的那樣,在這個時候給了我一個答案。
前面大廳傳來吵雜的聲音,好像有客戶在不滿咆哮,我站起來走過去瞧瞧是怎麼回事。
「我就說了我不喜歡。」有個中年女子在喧鬧。
「好好,寶貝,我們再看其他家好不好。」
「廖董?」
「唉呀,是小楊呀,你怎麼會在這?」
「我換工作了,現在是菜鳥,哈哈。」
「這樣呀。」
廖董是我之前在當理專的時候所認識的客戶,本身是在從事進口車貿易的生意。
「這個是尊夫人?」我畢恭畢敬的,怕說錯話得罪人。
廖董對我搖搖頭,使使眼色
廖董已經快六十歲了,而眼前這個女士看起來大概四十幾吧,打扮得相當妖豔,大紅口紅、金褐色的大捲髮,加上濃到像是打翻了一整瓶香水的氣味,我馬上就意會過來,是小三!
「原來是廖董的朋友啊!」我的嘴臉一瞬間就變了,有時候我也蠻佩服自己見風轉舵的功力。「我剛剛猛一看,還以為是哪個名模呢!」
「哈哈,是呀,小楊,你可要幫我的『朋友』找間好房子呀!」
「一定,一定,那有什麼問題。」
「廖董,你怎麼親自來了,打個電話我人就馬上過去了啊!」我師父跑過來,原來他們是舊識。
然後廖董跟師父進去裡面的房間泡茶聊天了,只留下我跟小三在外面看房屋資料。
「這位姐姐,妳看起來皮膚真好,平常不知道都吃什麼東西來保養?」
「也沒吃什麼啊,就一般般。」
「那怎麼會看起來吹彈可破,那應該是因為妳還太年輕的關係。」
「呵呵,老囉,不年輕了唷。」
「怎麼會說自己老呢?」迷湯要灌就要罐大碗的,因為師父說,大碗的比較好喝。「恕我無禮,可是您應該還沒有40吧?」
「你嘴也太甜了,我都快50囉。」
「怎麼可能?」我大叫了一聲,裝作非常驚訝的樣子。「您看起來頂多比我多幾歲而已。」
「呵呵呵。」
聊了十幾分鐘,熟女笑到合不攏嘴,這時候再切入主題,事情就就已成功了一半。
「不知道您想要找哪樣的房子呢?是自住還是要投資?」
「要自己住的,幫我找個景觀好,又大又舒適的,最好,還要有像你這麼帥的鄰居。」
她一邊說著,一邊摸了我的手背一下,我頓時感覺手臂上全是雞皮疙瘩。
「像妳這麼美麗的鄰居大家都會搶著要當鄰居呀,我看妳住的房子附近,房價都要漲囉。」
「呵呵,你真會說話。」
應付有錢人是我訓練多年的本事,也是我離開上一個工作之後,唯一剩下的東西。
在開心地聊了半個小時的天之後,廖董回來了,看到小三這麼開心,說要是明天看完房子沒問題立刻簽約。
「小楊,真謝謝你呀,幫我們找到好房子。」廖董跑過來跟我握手。「以後我朋友要買房子,再叫他們來找你。」
「那沒問題呀,只要給我一通電話,我一定馬上過去幫您服務的啊。」
依照我以前所培養出來的直覺,我聞到有錢人連鎖鏈的味道,這個就跟肉粽串一樣,只要你把握住最上面的繩結,下面的有錢人肉粽群就都歸你了。
廖董,就是我的肉粽串繩結。
小三上了廖董的法拉利之後,廖董還特地跑過來跟我說悄悄話。
「這次真的謝啦,這個女的真的很難搞,看了好幾家了,都說不滿意。」
「不會啦,買房子本來就是很看緣分的。」我說。
「下次一起喝酒。」廖董拍拍我的手臂,並回頭看了一下車子。「這個事,你應該知道要保密吧?」
「廖董,你放心,我這個人什麼優點沒有,就是口風緊。」
接著我揮著手跟他們說再見,一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車尾燈為止。
「小子,不錯喔,這應該就會是你第一間成交件啊!」我師父跑過來拍拍我的肩膀。「等領到服務費時,要給你請一攤啦!」
「當然的呀,這都多虧了師父的教導。」
「是你用心,加上運氣好,哈哈。」說完他就進去店裡面了。
看著法拉利揚長而去的煙塵,我的心中真是無限感慨。
這個社會就是笑貧不笑「愛氾濫」。
你打開電視新聞看看,只要你有錢,就能大房、二房、三房一直續下去,有如在玩快打電玩,相互比賽你能連到第幾段,彷彿有錢人三妻四妾原本就天經地義、無可厚非的事情,而沒錢的,偷吃不小心被抓到就是罪該萬死、豬狗不如,只有那些沒本事的人,才會開記者會,鞠躬含淚道歉自己的過錯。
不過話說回來,這個社會價值觀的風向球,不知從哪個遠古時代開始,就已經往金錢與財富的那一端轉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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運氣是會累積的,而命運的起伏是週而復始的,只要你在走霉運的時候永不放棄,幸運之神就會在暴風雨過去後,帶給你一些好運氣。
廖董介紹的朋友都是很有錢的人,而我會用盡最大的心力去服務他們,如果這些人覺得我的服務很不錯的話,又會介紹其他有錢的人給我認識。他們買房子都是兩、三戶地買,有一個甚至一口氣買了五戶,每次獎金進來都會讓我嚇一大跳,原來,用對方法的話,賺錢是如此的容易。
我埋首工作,想把所有的時間都拿來研究房屋,研究怎麼突破客戶的心防,由於自己是半路出家的,對房地產一點概念也沒有,所以我更努力充實自己,去上課、看書,並勤跑各個有可能的出售或成交的大樓、公寓之間,我要做的是,讓賣的人想交給我賣,讓買的人想找我來買。
由於太過投入,我忘了世界上,還有愛這回事。
人家說事業愛情是可以兩得意的,但是我好像有了一項,另一項就會隨之失去,上帝原本就是公平的,沒能讓我獨得所有的好處。在上一個職涯,金融海嘯時期是我工作最低迷的時候,我認識了亮吟,與小嵐交好,還有一個小美女苓雅也在喜歡我,等到金融海嘯逐漸過去了,人生應該放光明的時候,這三個人就突然都不見了。
現在,又是我事業正要起步的關鍵時刻,那,我還能擁有愛嗎?
我搖搖頭,還差得很遠呢!如果要把愛捨棄才可以完結我那痛苦不堪的人生,那我,就這樣一直孤獨下去好了。
「人生本來就沒辦法都照你的意思。」師父說。「不然我們幹嘛這麼辛苦?」
「恩。」
在獎金發下來的這天,我們又去燒肉店大吃大喝。
「你所能做的,就是把目前的事給做好。」
「你說得很對,師父。」我舉起酒杯。「來,我再敬你一杯。」
「你少喝點,明天還要上班呢!」
「開心嘛。」我把杯裡的啤酒給飲盡,然後又倒了滿滿的一杯。
「開心很好,但小心不要樂極生悲。」
「唉呀,師父我說你呀,今晚就先不要說教了。」
「我說你這個小子,才說你兩句就頂嘴。」
「師父,平常我都聽你的,今天,你也聽我的一下,來,喝。」
「我們兩個都喝醉了,怎麼回家?我看我還是保持清醒,等等還可以幫你叫車。」
豬五花在烤網上滋滋作響,一滴油往下滴進火裡,揚起一陣烈焰。我夾了一塊給師父,也幫自己夾了一塊。
「我說呀,人生就是這樣。」
「怎樣?」
「人生就是豬五花。」我一口塞進嘴裡。
「你這瘋小子,在胡說八道什麼呀?」
「我沒胡說。」我抹抹嘴。「師父,那我問你,人生的意義是什麼?」
師父怔怔地看著爐裡的火焰在跳森巴,沉默了好一會兒。
「就是讓自己活得更好。」
「喔?」
「如果我們都一直在為了別人而活,那自己怎麼會快樂?」
「所以你做這份工作是為了快樂?」
「不盡然。」師父拿起酒杯喝了一口。「不過有了錢,確實會比較快樂。」
「沒錯,所以我說人生就是追求豬五花,要是沒有錢,我們現在哪能坐在這裡吃這個豬五花。」
「好好好,算你歪理正確。」
「ㄟ,師父,你難得說出這麼感性的話耶。」
「師父可高深莫測得很,還留了好幾手沒教你。」
「那師父,在你仙逝之前,一定要全部傳授給我喔。」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關係,我開始瘋言瘋語起來。
「混小子,你師父我,沒那麼早死。」
哈哈哈哈!我們一起笑了起來,舉杯碰撞。
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,對人生的看法,沒有所謂的對錯,只有自己喜不喜歡而已,也沒有人可以去干涉別人的人生要怎麼過,因為人生是自己的,沒辦法重來,也沒辦法代替,只能自己對自己負責,一直走下去而已。
雖然我們對人生的看法不一定一樣,不過,今晚我們的豬五花人生哲學課,算是有了共同的結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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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次交屋的時候,我陪客戶一起去現場點交,這是一棟新蓋的大樓,基本上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,讓他確認完所有的細節後,我發覺自己的肚子已經咕咕地叫了。
「哇塞,都三點了。」我看了手上的手錶。
準備到附近找家麵店隨便吃吃就好,下午還有一堆事情要忙,下一餐可能要半夜才能吃了,我只希望這個時間還有店在營業。
剛要走出一樓大廳的時候,看見亮吟跟一群人好像也正要離開。
「傑森,你怎麼在這裡?」
「我陪客戶來交屋呀,你呢?」
「我們有個客戶要裝潢,我們一起來看看怎麼規劃。」
「這樣呀,不錯喔,看妳做得很有樣子,有天一定會變成一個名設計師。」
「沒有啦,還在學習,希望可以快點獨當一面。」
「絕對可以的啦!」
「你等一下列?要幹嘛去?」
「喔,我先去吃個飯,等等還要回公司。」
「那我陪你去吃。」
「不用了啦,不是還有人在等妳嗎?」
「沒關係啦,吃個飯不用很久。」她摸摸自己的肚子。「而且,我也還沒吃。」
「是喔,妳這樣飲食不正常,不好喔。」
「呵呵,你還有資格講我嗎?」亮吟笑了起來,很甜美。
「亮吟,我們要走了喔。」她後面有一群人在喊她。
「妳們先回去,我吃個東西再自己回去。」
我們又去了那家一百塊的義大利麵店,好吃又實在。
「好久不見了,你最近還好嗎?工作會很辛苦嗎?」亮吟說。
「還可以啦,賺錢嘛,哪有不辛苦的。」我捲起一團麵條。「倒是你,怎麼變那麼瘦,有沒有在吃飯呀?」
「有啦,只是在減肥而已。」
「你那麼瘦了還減什麼肥。」
「男生不是都喜歡瘦瘦的女生嗎?」
「那不一定,要看狀況。」我將嘴裡的麵條吞下。「我喜歡一個人,有很大的成分是因為她的內在。」
「那你覺得我的內在怎麼樣?」
「喔拜託,別又來了。」
「說真的啦,我只是想知道我在別人眼中的樣子。」
「妳是個很好的女孩,也值得擁有很好的幸福,如果妳不要總是那麼挑的話,一定可以很快找到白馬王子的。」
「可惜騎白馬來的,通常都是青蛙。」
「啊?」
「唉呀,就我爹地呀,沒事一直幫我安排相親,煩都煩死了。」
「他幫妳介紹的,肯定都是一些很優秀的公子哥,這樣不好嗎?」
「可是我就是不喜歡呀!」
「那妳喜歡什麼?」
她看著我,嘴唇微微地顫抖,彷彿要說出一句咒語,好讓我們可以抱在一起。
「等等,妳不要說好了,我不想知道。」我差一點又把自己逼到窘境之中。
「妳很討厭耶,明明知道人家…」
「好了,亮吟,我已經跟妳說得很明白了,當朋友可以,但是要談感情,不行。」
「好啦!」她沒好氣地戳著盤裡的花枝,像是一種無聲的抗議。
我前面不是說了嗎?上天是很公平的,如果此刻讓我擁有愛的話,就會讓我的工作,再一次陷入谷底。
「那至少我以後可以找你吃飯吧?」
「喔,那可以喔,而且我現在稍微可以吃的好一點了,哈哈。」
「恩,那你工作加油喔,我也加油,我可是不會輸給你的。」
「好,我們都加油。」
吃完飯回到公司,我得繼續為我的人生加一把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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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,我也較能習慣這樣忙碌的生活。房屋仲介人員的工作時間很長,工作內容又很廣,我們除了帶客戶到處看房子外,還要去這個重點大樓跟管理員打好關係,到各個代銷中心去博感情,去工地調查進度狀況等,有時還要在街上發傳票,掃街投傳單。
而我發覺,在展售中心裡,代銷人員很制式地替進來的客人打分數,看他開什麼車,穿什麼牌的衣服,帶哪一款的手錶,從這些客觀的物質,再判斷他是真的想買房子,還是只是吃飽飯路過進來晃晃而已。
但我做為一個仲介,沒有辦法在意這麼多,每一個客人進來,就是一次的成交機會,他今天不買,改天有可能會買;他不買,他的親戚朋友也有可能會買,假使我做好服務,作好口碑,就可以在他們心中埋下種子,成為日後成交的基礎。
叮咚!電動門打開,又是一組客人進來,現在正好是吃飯時間,店裡的人大部分都去吃飯了,我一個箭步地迎上前去。
「歡迎光臨,很高興為您服務。」
你猜我看到誰?是我在這世上最恨的那個人。
「你這個死孬種!」我衝上前去抓住他的領口。
「你誰呀?」
「你可能不認識我,但我可是恨透了你。」我掄起拳頭,作勢要打他。
是他剝奪我的夢,是他傷害了沁柔,我時常在心裡告訴自己,有天遇見了他,一定要給他一拳。
「你敢,信不信我告死你!」當律師的又怎樣?我可不怕。
「馬的,你信不信我把你打到殘廢?」他大聲我比他還大聲。
「傑森,快點住手!」
那個聲音在背後竄出,我就算過了三輩子也不會忘記,因為這個聲音曾經每天在我的耳裡迴盪,無法消失。
我艱難地轉頭,去看那個我生命中最大的夢。
「沁柔!」我的手一下子就沒了力氣。
「妳們認識呀?這種人不用跟他客氣。」
「學長,你先出去,讓我處理好嗎?」
那個混蛋一邊罵著一邊走出去了。
「傑森,好久不見。」
只是很淡的一句話,瞬間讓我的眼框氾濫成災。
「妳……妳好嗎?」
「我很好呀。」她揚起絕美的微笑,卻是讓我感到悲傷不已的表情。「我要結婚了。」
「結…結婚…」我的內耳像被敲到似的,發出陣陣耳鳴。
「對呀,恭喜我吧!也很歡迎你來參加喔!」
「恭……恭喜…」
我很想哭,但我用盡力氣讓淚水所在眼框裡兜轉。就算早就知道結局是悲劇,還是在聽到關鍵的字語時會忍不住傷心。
「傑森,你還好嗎?」
「我……我還好…只是我一時間沒辦法接受,妳要結婚這件事。」我抹抹眼睛。
「唉,我還以為,你已經放下了呢!」
有些事情可以輕易被放下,可是長達十年的感情呢,沒有辦法這樣說放就放。
「沒關係啦,過一段時間就好了。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。「妳怎麼會來這邊?」
「我們來看房子呀,他要調回來台灣了,所以我們準備結婚買房子。」
「嗯嗯,那如果妳有看喜歡的,我會幫妳談個好價錢。」
「謝啦!」她看了一下她的手指,讓我不得不注意到,無名指上有一顆鑽戒。「傑森,你是一個很好的朋友,即使我結婚了,還是希望我們仍是朋友。」
她伸出手,算是一個友誼的握手。
「恩。」
然而儘管我再專業,還是沒有辦法在他們面前,不哭出來地仔細解說。我請我的同事來幫忙,然後我跑去外面晃了兩個小時,想要把這種絕望的感覺給拋開。
但是,就是沒辦法。
「傑森,吃飯了沒,我買了你最愛吃的壽司。」
我跟亮吟的公司其實距離不遠,所以有時她會來找我吃個飯哈拉一下。
「我不餓。」
「不餓也要吃呀,不然你要怎麼衝業績?」
亮吟把裝壽司的盒子遞給我,我無意識地伸手去接,但是沒接好壽司不小心掉到地上,立刻變成一團散掉的不規則飯糰。
「哇,掉了,沒關係,沒關係,我再去買,那個地方很近……」
「不用了。」
「你不想吃壽司的話,還是我去買別的?」
「我說不用了。」
「不然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……」
「為什麼?到底是為什麼?」我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,她被我嚇了一跳。「妳要對我那麼好?」
「傑森,我……」
「我不是跟妳說過了嗎?我根本……就不配讓妳喜歡。」
「我知道自己欠妳很多錢,我一定會用盡全力還你的,不過請妳不要再來找我了。」我繼續聲嘶力竭地吼著。「妳知道嗎?妳用妳的富有,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!」
亮吟在哭,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見她落淚,我一直認為她是個很純潔的小女孩,純潔到以為世上真的有完美的愛情,真的有可以克服一切障礙的真愛,我不過現在不得不,用最殘忍的方式把她拖離那個幻想,強迫她長大。
「我只想買你喜歡的吃的東西給你,難道我想要表現我對你的愛,這樣是錯的嗎?」
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突然對她發這麼大的脾氣,或許是因為今天我意識到自己的夢想破滅,或許我只是把對學長的忌妒發洩在她身上罷了。
「………」我用沉默來代替回答。
「你不喜歡我沒關係,但是你怎麼可以這樣汙辱我?有錢不是我的錯,就跟沒有錢不是你的不對一樣,我只是想要把好的東西給你,把我最好的愛都給你而已。」
「你以為我沒有人追是不是?你以為我很喜歡巴著你是不是?』亮吟嗚咽的很厲害,肩膀抽動的幅度很大。「可是我,就是喜歡你呀!」
我忍不住去扶住她的肩膀想安慰她,可是又意識到現在的安慰只會讓她覺得我們之間有希望而已。
「你不要碰我!」
「我不是……」我想要解釋,我們是真的不適合。
「如果你覺得跟我相處壓力很大,我再也不會來找你了。」
嗚嗚~~亮吟哭著跑走了,留下在原地的我。
如果這是我們最好的結局,我們就該心甘情願地去接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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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天了,亮吟沒再打電話給我過,可能這次是真的吧?真的再也見不到她了,心中突然有種落寞,不知道要怎麼去排解,把自己丟在工作的漩渦裡,想用忙碌來麻痺自己的情感神經。
整理代銷房間資料,下午有一組客人又要約看房,成交機率蠻大的,我得更再加把勁。突然旁邊的同事說董事長來了,叫我要裝認真一點。
「我本來就很認真啦!」我嘀咕著。
黃董跟主任去會議室沒多久,主任就出來叫我進去,說黃董要找我。黃董找我幹嘛?要發獎金嗎?
黃董坐在會議室的主位上,我站在他旁邊準備聆聽教誨。
「楊傑森先生,聽說這一季又是你的業績最好?」黃董翻著資料夾說。
「只是剛好運氣好而已。」
「已經連續四季了,看來你真的很認真。」
「沒有沒有,都是公司的栽培。」這種場面話我已經學過很多,說起來一點也不費力。
「身為皇揚建設集團的董事長,我必須感謝你為公司全心的付出。」黃董站起來跟我握手。
「不會不會,這是我應該做的。」
「但是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……」
「嗯?」
「他媽的你是什麼東西!敢讓我的寶貝女兒哭!」黃董話鋒一轉,我的寒毛豎了起來。
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我不知道做何反應,結巴了起來。
「我調查過你,家裡欠了一筆債。」
調查我?我心裡訝異,但是表面還是鎮定。
「這幾天亮亮把自己關在房間裡,不去上班也不出門,整天就只是哭,什麼也不跟我說,我只好派人去查查是怎麼回事。」
「我想您誤會了,我跟亮吟只是普通朋友。」
「你知道我是白手起家的,我也當過窮人。」黃董點了一根雪茄,繼續說了起來。「每天要跑三點半的情況,我想你在銀行裡面也看很多了,最沒錢的時候,我還曾住在雞舍裡面。」
我無法想像全台總財產排名前五名的建設公司老闆,住在雞舍裡面的落魄模樣。
「我覺得人窮沒有關係,最重要的是要有『志氣』。」
「我相信志氣你是有的,你家裡背了這麼多的債務,還能一肩扛起,就這點來說,我很欣賞你。」
「恩。」
「我問你,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們家亮亮?」
「我怕我高攀不起。」
「我不信什麼『門當戶對』的那一套,實力比較重要。」
「不過我們兩家真的相距太大,我真的跟亮吟在一起,只會讓我自卑而已。」
「要是你跟亮亮未來真的有結果,我的錢就是你的錢,我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,你有什麼好自卑的?」
「可是我……」
「我從來沒有看過亮亮這麼喜歡一個人。」黃董打斷我。「以前介紹給她很多男生她都看不上眼,我想你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。」
「我下定決心要把我家的債務還完才要成家,因為我不想要拖累對方,更不想耽誤亮吟。」
「ㄟ,那有什麼難的,我幫你還一還就好了。」
「我拒絕!」
「很有骨氣嘛!」黃董眼睛轉了轉,像在盤算著什麼。「這樣吧,我提一個建議你考慮看看。」
「請說。」
「你是銀行出身的,應該懂得『財務整併』的道理。」
「什麼意思?」
「你的能力很好,我們公司很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才。你剩下的債務我幫你還了,但是你要跟公司簽十年的約,十年之內不能跳槽。」
「十年?」
「對,你工作一樣會有薪水和獎金,只要你提早還完,就可以早一點得到自由,要是過了十年沒有還完也沒關係,我也會放你走。」
「您就不怕我賴著不還,最後拖了十年就拍拍屁股走人?」
「你絕對不會的。」黃董一副充滿自信的臉。
「您就這麼有把握?」
「呵呵,我在商場打混這麼多年,看過太多的人了。你,就很像我所知道的某個人。」
「誰?」我好奇地問。
「年輕時候的我。」黃董說。
簽了十年的約,等於有了十年的工作保障,這個行業賺錢速度很快,而且不管有沒有還,只要十年一過,剩下的幾千萬的債務就可以獲得解決,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,我怎能不把握?
黃董真的是經過商場鬥爭後存活的老狐狸,才這幾句話,就讓我對未來充滿信心,而且照著他的步調走。
「如果你有實力,就證明給我看看。」
「好。」我幾乎是沒什麼遲疑就答應了。
「那合約我會讓律師擬好再給你簽,我很高興公司獲得了一個人才。」
黃董站起來跟我握手。
「話說回來……如果你不喜歡亮亮,就盡早跟她說清楚。」
「要是你敢再讓她哭的話…」黃董話鋒又一轉,我的背脊感到涼涼的。「我會宰了你。」
「恩。」我嚥了一口口水,好像看到比那些黑道債主更兇狠的臉。
黃董走後,我傳了一封簡訊給亮吟。
「對不起,不過我想這樣對我們都好。」
我盯著手機的螢幕,直到上面的燈光熄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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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待續》